美国总统“50万美元限薪令”的启示

　　美国总统宣布的50万美元限薪令，引发华尔街震动，吸引全球关注，欧盟国家纷纷效仿。针对50万美元限薪令的起因、依据、薪酬构成、适用范围和能否落实等疑问，本文通过该案例的全程跟踪，提供数据对比，全面进行分析。同时，结合大家关心美国企业高管薪酬水平，同雇员的倍数关系，限薪令为什么没有采用高管同职工收入的倍数进行限制等问题进行思考，供大家参阅。

　　一、限薪令的前因后果

　　2009年1月29日，美国总统奥巴马看到28日《纽约时报》 题为“华尔街亏损换来的是超额奖金吗？”^⑴的文章，对纽约州立审计处发布的“2008年华尔街雇员的年终奖金总和预达184亿美元，同比2007年减少了44%，但仍同2004年华尔街效益最好时期相当”极为震怒，随即与副总统拜登和财长盖特纳会见记者，认为超额奖金是“最不负责任的表现，是可耻的”。

　　2月4日，奥巴马在美财长盖特纳陪同下，在白宫发表“高管薪酬评论”讲演时指出:美国不蔑视财富，不嫉妒任何人取得的成功，并坚信成功得到奖赏。但令人特别不安的是，一些企业高管把企业经营的要倒闭了，还要得到奖赏，还要得到纳税人救助的奖赏,这对个人不仅是很坏的习惯，对企业也是很糟的战略。作为总统，我不能容忍这种行为，对于这些高管，不会再让他们故计重演。作为问题资产救援方案（TARP）改革的一部分，宣布得到政府救援的金融公司高管的工资将受到严格的限制，最高年薪不得超过50万美元，要求相关企业申报其高管的基本工资，如果企业给予高管超过50万美元年薪的股票奖励，也必须在该企业还清政府贷款后方能套现。此外还要求救援企业加强成本费用管理，减少职务消费，取消“金降落伞”计划等。

　　二、上限50万美元的依据

　　限薪令的适应范围应执行《TARP法案》的规定，主要是政府提供救助的三种方式，一是财政直接注入资本金的金融机构；二是通过协商以项目为基础直接救助面临倒闭的企业；三是通过拍卖购买超过3亿美元资产的企业。对这三类企业有不同方式的薪酬限制管理，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即企业在申报公司所得税时扣除高管薪酬的最高限额是50万美元^⑵。

　　有媒体报道：限薪令只对政府新救援的企业适应，对已经救援的企业不再适应。通过《TARP法案》的相关条款得知，它适应美国政府救援的任何企业。

　　1月21日，美国众议院通过了“TARP改革与问责法案”^⑶（以下简称《TARP法案》），该法案有限制高管薪酬的具体条款，一是公司前25名高收入的高管在救援期间不得领取奖金；二是因作假账获取的奖金或其他奖励必须退回企业；三是禁止使用“金降落伞”计划；四是支付高管薪酬减免公司所得税的上限由100万美元调整为50万美元^⑷；五是公司不得拥有或租用私人飞机，如有则首先用于救援计划的安排；六是禁止任何有可能以操纵公司盈利提高雇员薪酬收入的方案。

　　事实上美国并不是首次使用限薪令，2001年美国政府经国会同意对航空业进行救助150亿美元时，要求企业高管实得薪金不得超过30万美元。2007年，美国国会通过《政府合同商问责法案》，对采购政府合同占营业额80%以上的承包商披露高管薪酬。之前，财政部预算管理厅对承包商设置了最高薪酬标杆，2008财政年度为612196美元。

　　三、50万美元能否得到落实

　　有媒体报道，50万美元的限薪令很难执行，不好落实。通过《TARP法案》对高管薪酬限制的具体规定可以看出，前25名高收入的高管取消奖金，相关的股票奖励及期权奖励没有取消，但设置了新的行权条件，就是在偿还政府债务后才可兑现。50万美元实际上是基薪。为了更好的回答这一问题，需要重点介绍美国高管的薪金水平。以美国标准普尔500（S&P500）^⑸企业披露高管的薪金信息看，美国企业高管薪酬主要由基薪、现金奖金^⑹、股权激励和福利4部分组成。2007年标准普尔CEO平均薪金为1054万美元，其中：平均基薪84万美元，占总薪金的8%；现金奖金204万美元，占总薪金的19%；股票奖励737万美元，占总薪金的70%；福利补贴29万美元，占总薪金的3%。

　　美国也以资产规模统计高管的薪金水平，2007年CEO薪金水平及构成具体如下表所示
　　　　　　　　　　　　　　　　  单位：万美元

　　
　　数据来源：美国高管薪酬信息服务公司（Equilar Inc）

　　美国高管薪金水平从不同的来源及口径看，50万美元作为基薪，《TARP法案》的规定能实施。

　　四、企业高管和雇员薪酬的倍数关系

　　2007年美国标准普尔CEO平均薪金（1054万美元）是美国普通雇员劳动报酬（30617美元^⑺）的344倍^⑻，比上年世纪80年代的42倍扩大了300多倍；前50名私人基金投资经理人均薪金收入（5.8亿美元^⑼），是美国普通雇员劳动报酬（30617美元）的19205倍。从行业看，2007年饮食服务业^⑽前10位CEO平均薪金是雇员劳动报酬（18877美元^⑾）的354倍数，零售业是453倍。政府采购合同占营业额85%以上的前100家公众公司披露CEO高管的平均薪酬，超过这些公司普通雇员劳动报酬的100倍。

　　美国高管薪酬同普通雇员劳动报酬的倍数关系，在美国也引起了激烈的争论，主要有两种观点，一种认为，美国高管薪酬同普通雇员劳动报酬的倍数关系是否合理，应以就业为考核指标，如果就业率一直上升，表明倍数关系获得劳动者的认可，如果下降，政府应采取强有力的税收措施进行调控。另一种认为，高管薪酬存在大量的税收漏洞，当前美国经济的增长和发展不支持高管的“天价”薪酬，要求国会尽快通过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开始审议的《雇员自由选择法案》，帮助雇员加入工会^⑿同雇主协商维护权益。有议员于2007年8月提出《爱国公司议案》，政府采购合同占营业额80%以上的公司CEO的薪酬不得超过本企业最低收入雇员的100倍。目前，这两个议案均没有经国会通过，主要原因是倍数关系不好确定，如一个企业的雇员薪酬平均为10万美元，另一个为100万美元，则CEO的限额以100倍封顶则分别1000万美元和10000万美元，会计核算和税务调整的难度非常大。因此，美国政府最后还是采用封项限额或“盖帽”的办法。2007年国会通过的《政府合同商问责法案》要求政府采购合同占营业额80%以上的公司和接受政府支助2500万美元的公司，必须披露全体高管的薪金所得。

　　五、“限酬令”的启示

　　（一）以企业负责人的薪酬同职工的倍数关系决定高管薪酬，从美国的实践是行不通的，对中国来讲也是不可取的。我国控制金融机构的“天价”薪酬首先要完善税收调节机制，如美国税法明确企业高管的工资不得超过100万美元，接受政府救援的企业不得超过50万美元。我国相关的政策措施还没有出台。

　　（二）相关的薪酬管理办法至少应以政府规章的形式发布。美国总统的限薪令表面上是由总统通过讲话的形式发布的，实际上是由国会参议院和众议院通过的《TARP法案》确定的。它不但规定了基薪，而且对奖金、股权激励和福利等都有明确的规定。借鉴美国的经验，《中央企业负责人薪酬管理办法》应以国资委令的方式发布，应包括基薪、绩效、中长期激励和福利等项目。

　　（三）借鉴国外的经验要结合中国的国情，国外在统计企业高管薪酬时，普遍以资产多少为划分范围进行统计分析。我国在确定薪酬时，应谨慎使用资产指标，因一些企业资产的占有并不是自身创造的，而是获得的资产配置，使用资产总额作为决定薪酬的指标之一应慎重考虑，不符合我国相关的分配原则。

　　（四）收入分配的调控不仅要看比率，也要看绝对额。美国总统奥巴马的限薪令源于纽约州立审计处发布的“华尔街的奖金下降了44%，下降比例是有史以来最大的”。这一公开信息主要说明该年度个人所得税的征收要下降，但新闻记者从奖金的绝对额来看有180亿美元，而佣金手续费亏损至少350亿美元，发表了“华尔街亏损换来的是超额奖金吗？”从总额上进行披露，引起总统的关注。

　　（五）企业负责人的薪酬除披露人均总额外，也应分别披露基薪、绩效、中长期激励和其他（如福利中的企业年金）等具体数据。以限薪令为例，50万美元讲的是薪金总额，在薪金的构成中，奖金已明确取消，中长期激励多了一条限制条件，福利项目提出了具体的要求，如取消“金降落伞”计划和职务消费等。

注解：

　　⑴ 该文来源于28日纽约州立审计处发布的新闻稿，“2008年度华尔街奖金下降44%——证券业亏损至少320亿美元”，文中指出依据个人所得税征收信息，华尔街高管2008年的奖金虽然比2007年减少了44 %，是30多年来最大的降幅，但却拿了总额184亿美元的奖金，居历史第六位，仍相当于2004年金融业繁荣时期水平。同时公布了人均奖金为112020美元，下降了36.7%等具体数据。

　　⑵ 1月30日，美国女参议员McCaskill提出为救助的企业设定所有雇员薪酬不得超过40万美元上限的议案，原因这是美国总统的全年工资。并说明40万美元是整体的薪酬包，包括期权、延期支付和退休金。在这之前也有议员提出相关的方案，内容的实质基本一致，只是上限的金额不一致，如有的提出100万美元，有的提出企业高管的薪金在企业最低收入雇员的20－25倍之间，因美国总统的40万美元年薪是联邦政府收入最低雇员的25倍。但这些议案都没有被采纳。

　　⑶ 该法案有限制高管薪酬的专门条款，类似于我们的薪酬管理办法。该议案总计74页。

　　⑷ 限薪令上限依据的是企业高管减免公司所得税限额，同我国工资总额进入成本费用的依据从性质上讲是一致的。

　　⑸ 2007年美国标准普尔500强企业有美国本土企业样本448个,收入最高的是美林证券CEO 8309万美元；收入最低的是苹果和雅虎公司CEO,只有1美元。另外，很多专家学者误将S&P 500解读为世界500强企业。

　　⑹ 同中央企业负责人“绩效薪金”基本上相同。

　　⑺ 美国普通雇员报酬依据美国劳工部劳工统计局，依据雇员、工作小时、每小时报酬等调查数据获得。具体数据是17.42美元（调查的每小时生产工人报酬）X 33.8（每周平均工作时间）X52（周）＝30617美元。

　　⑻ 国内有关专家学者指出，2007年中国平安保险CEO薪金6616万元是本企业职工薪金（92182元，源于年报的相关数据）的719倍，远大于美国的334倍，得出的结论是中国的收入差距已大于美国。实际上该结论将个体比较同整体相比，对比的口径本身不一致。

　　⑼ 数据来源于2008年4月22日美国《Alpha》杂志“CEO 相关信息”及“钱到哪里去了？”等文章，前50名基金经理最高收入为37亿美元，最低收入为2.25亿美元。

　　⑽ 包括麦当劳、肯德基、塔可钟和必胜客等。

　　⑾ 数据来源于美国劳工局统计数据《工会会员及收入数据》（2007年度）第54页。

　　⑿ 据美国国家事务局统计，美国雇员参加工会的比例由上世纪80年代的20%，下降到2005年的8%，零售业只有1.2%。据劳工统计局提供的资料表明，2007年参加工会的雇员每周平均收入为863美元，比非工会会员收入（663美元）高出200美元。

　　　　　　　　　　　　　　   二〇〇九年二月二十四日

　　（本文作者：麻健，若要转载，请同作者联系：majian@sasac.gov.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