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互联网一代来说,四〇四是熟悉的数字,它意味着网页错误代码(404)。但大多数互联网一代不知道的是,四〇四是在西北戈壁滩上矗立57年之久的核工业基地,曾经创造出包括第一个反应堆、第一条核材料生产线在内的“核工业十个第一”。
涉核工作,不怕
今年刚从四川大学化工专业毕业的肖诗蕾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她当初选择来到这里,中核四〇四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四〇四)的神秘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这位90后的川妹子自嘲是个“好吃懒做”的人。在四川生活了22年的她,一心想离开四川,让自己变得成熟一点、独立一点。
四〇四的涉核工作没有吓倒她。虽然大学学的是非核专业,但肖诗蕾从学长学姐那里打探了一些消息,这让她觉得辐射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肖诗蕾认为,与传统化工相比,核化工只是处理的原料不一样,她的专业技术并不会荒废掉。更何况,这里有全国唯一的乏燃料后处理中间试验厂等着她施展拳脚。
爱看战争片的父母没有阻拦她。可同学们还是对此抱有不同的看法:“你去了待不上一个星期就会回来,那里就是戈壁滩嘛。”
苦头的确不少。刚到嘉峪关时,肖诗蕾感觉喉咙很干,一直喝水,她觉得自己肯定生病了。不过,两个星期下来,肖诗蕾已经基本适应了这里的环境,还会反过来吐槽成都“蒸笼一样的天气”。她挺满意自己的选择:“公司是非常公平的,人才到这边来完全有发展空间。”
据肖诗蕾介绍,她的学长学姐现在发展得都很不错。有位工作一年的学姐,已经开始自己管理项目了。另外一位工作两年的学长,更是成为价值几千万元的子项目的负责人。
肖诗蕾对未来也有自己的打算:“我不需要自己能当总工,但是我要让自己达到一个高度,不会轻易地被人取代。”
黄沙戈壁掩盖不了发展潜力
同是90后,河南小伙儿王中魁进入四〇四的故事更具有戏剧性。
原本一心打算留在郑州某设计院的王中魁,却被那家单位放了鸽子,只得再次面对就业压力更大的春招季。
在网上看到四〇四赴郑州大学的招聘行程后,王中魁托女朋友帮他投了简历,又从实习所在地杭州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四〇四招聘行程的下一站——合肥。面试官照顾他远道而来,让他第一个面试,他就这样敲定了人生的首份工作。
王中魁还清楚地记得来到四〇四那天的情景。报到当天,他在火车上看了一整天的黄沙戈壁,“当时感觉心都凉了”。
失落感也曾出现在工作上。入职不久,王中魁就被派往某研究院参与核设施退役项目,专业学的是自动化,做的却是施工日志、安全日志等文本资料的整理工作。
刚开始,王中魁的确心里没底。面对最基本的废物转移单,他也会有“这是啥东西”的疑问。好在,同事留下了不少U盘资料,王中魁先是仿效固定的模板,而后又根据研究院的要求继续修改,慢慢地就胜任了工作。
最初选择核工业时,王中魁只是觉得这个行业“高大上”。从事核设施退役工作后,他更清楚地了解到这个细分行业的潜力。
目前,核设施退役和放射性废物治理在国内外都有很大的市场份额。现在国内正处于第一批和第二批核设施的退役阶段,有挺多的劳务项目。凭借丰富的经验,中核集团很有可能走出中国,帮助别的国家进行核设施退役。
随着工作的步入正轨,王中魁也有了把家安在这里的想法。今年4月,当时支持他进入四〇四的女朋友,申请从郑州调到嘉峪关的方特欢乐世界。
有时,王中魁也会与自己的同班同学相比较。除了“离家有点远”,相对于郑州的房价和工资水平,嘉峪关的生活确实称得上安逸。
有些事情没法拿物质衡量
门朋飞选择四〇四,则和自己年少时的两次叛逆有关。
2006年夏天,高考成绩不理想的门朋飞最后一个递交志愿,他看到班里的同学都报考了陕西省内的学校。为了避免志愿撞车的情况,他最终选择了省外院校的涉核专业——南华大学的核工程与核技术。
当时的门朋飞,只是在高中时学习过关于核的一些原理,“觉得原子弹很‘高大上’,具体咋回事儿不清楚”。报志愿的时候,家里人不了解,老师们都反对,他只好“我的事情我做主”。
等到2010年毕业时,有家在西安的核仪器厂,点名想让他回陕西工作,可是性格叛逆的门朋飞就想“离家远一点”。于是,当四〇四在学校开报告会时,他当场就把简历递了上去。
其实,他选择去四〇四还有另一层考虑,他知道这里有许多涉核的机密工作,也对此充满兴趣。
最初,分公司没有让门朋飞搞科研。他在物理检验班里搞过设备维护,出过黑板报,还写过宣传稿。没想到,身为工科生的他,竟然可以把快板语言和近体诗融入宣传材料中,颇受领导的赏识。然而,当得知入选公司宣传人员培训班时,他却对自己的职业发展焦虑起来。
一心想做技术的门朋飞多次向领导反映自己的愿望,2012年6月,他终于被调到四〇四的明星班组——“张同星班”,负责某材料制备技术研究项目。对项目一片懵懂的门朋飞,先是跟老师傅一起磨合设备,然后又总结课题组15年来的成功经验,逐渐发现了工艺中的几处纰漏。
在一年多的实验过程中,课题组累计开展模拟试验100余次,进行工艺改进5处,开展热试试验4次,使得该材料的产率有了显著提高。2013年9月,门朋飞竞聘成为分公司内最年轻的副主任工程师。
如今,门朋飞兼任项目管理员一职。不同于课题负责人,项目管理员还要监督课题的进展,给项目提供技术和物资的保障,这使他感觉很辛苦。
可是,有时他又觉得有些事情没法拿物质衡量。门朋飞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四〇四的第一批老专家,每月只有5000元的退休工资。不过,每次一有技术论证会,他们仍然会从外地赶到北京,参与讨论。
劳模精神还不够
喜欢看《士兵突击》和《亮剑》的李振峰,曾被同事们称为“最能‘扛’的车间领导”。他2007年硕士毕业于湖南大学,才过3年时间,就已由一线员工成长为车间副主任。
实际上,他的转变之路并不轻松。
李振峰本科学的是化学,硕士学的是分析化学。工作后,领导却把他派去了工艺岗位。
李振峰早有心理准备。他说,在学校掌握的是学习能力,以前学过的高等数学、理论物理都能用上。“你不一定非要记住,但是出了问题,你一定要知道去哪里查”。
在2007年前,四〇四科班出身的本科生很少,再加上一部分函授生,就组成了厂里的技术骨干。这给四〇四带来的问题是理论研究不足。老师傅可以凭经验调节流化床的空塔气速,就是不会计算,也解释不清楚。
通过将李振峰这样的大学生下放到车间的方式,四〇四的老工人和大学生加强了知识上的互补,也实现了理论与实践的结合。
2010年时,李振峰主管的生产线曾经出现了故障。为此,他在岗位上整整工作了三天三夜,才将生产线维修好,从而挽救了几千万元的产能。
李振峰表示,他对当时的表现的确很自豪。但是,现在的四〇四,不仅需要累死累活的劳模精神,还需要管理上的创新。
为此,他改进了铀转化设备的检修模式,将全面的、大量的检修,转变为轮换型、循环式的检修。一个星期检修一部分设备,既能保障产量,又可以降低工人的工作量。
依靠这个循环检修的创新,以及一系列生产线上的安装调试工作,李振峰先后获得中核集团创先争优“先锋旗帜”、第四届“核城十大优秀青年”、甘肃矿区“劳动模范”等多项荣誉称号。
(本文章摘自8月8日《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