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芦苇,随风摇曳;茂密的茅草,郁郁葱葱。莽莽荒原,一片开阔水面旁的三间砖房,就是薛梅的家。
薛梅是中国石化胜利油田东辛采油厂营8更9井站女采油工。3年前,《经济日报》记者曾在房前的柳树下采访过薛梅夫妇。10月10日,记者在采访了薛梅采油厂一些同事后,又来到这棵柳树下。
薛梅巡井刚刚归来,一身橘红色石油服,满头大汗,说起话来爽朗干脆,一幅活脱脱的石油女汉子形象。
当年,为解决偏远油井人手不足、倒班不便等困难,单位决定在这里设立“夫妻岗”,新婚不久的薛梅与丈夫孙宾,来到这里与油井为伴,与荒草野鹤为邻。说起往事,薛梅笑了笑:“再过一个月,就20年了。”
小两口管着7口油水井、1座计量房和2100米管线,一趟走下来大约一个半小时。每4小时薛梅要走一趟,一天最少走6趟。白天走,晚上走,下雨下雪、烈日狂风也要走。每2小时还要测一次油压。
荒野巡井,壮小伙子都怵头,何况薛梅这位年轻姑娘。提上大管钳和油样桶,出门就是一条沟,几十厘米宽的必经小桥,走上去咯吱咯吱响。半夜走过黑黢黢的芦苇荡,不时有野鸟受惊,嘎嘎大叫猛然飞起;接下来一片坟地,点点萤火,让人心惊……面对这些让人精神崩溃的挑战,谁能知道,薛梅是怎样穿过黑夜,一步步走过来的?
没有星期天,没有节假日,20年井站上没有一个晚上缺人。薛梅巡井行程累计达30余万公里,所值守的油井为国家贡献原油12.27万吨。
一个个除夕夜,远处鞭炮响成一锅粥,他们还在巡井的路上。元宵节,他们夫妻爬上房顶,看夜空中礼花在天际绽开。那是他们曾经拥有的城市,在一望之中,却又像在天涯。
薛梅歉疚地说:“20年来,孙宾回老家的时间总共不到一个月。反而是老爹农闲时不远千里,来看我们和孩子。”
记者在胜利油田东辛采油厂采访时,营二管理区采油1站副站长张庆卫说,站上的同事都知道,只要井上没事,早晨六点半前,薛梅一定把油样和报表送到。有一次早上大雨滂沱,没想到薛梅师傅依然准点赶到。
孙宾告诉记者,有一天夜里大雨正急,薛梅要去巡井。他劝说过去这阵大雨再去,晚巡一会儿又咋啦?薛梅说,越是风大雨大,心里越不踏实。孙宾无奈,只好陪她一起走进雨中。
有人说,薛梅不必死心眼,荒草野坡,夜黑人绝,巡井多一次少一次、早点晚点,只有天知道。但是薛梅有自己的底线。她给记者讲了个故事:刚参加工作跟着师傅朱玉莲去量油,自己弓着腰看玻璃管刻度,师傅火了:必须蹲下,眼睛和玻璃管液位持平才能读数。当时感觉这没有多大差别,师傅严厉地说:“这口井两百多吨的液量,读数差一点,一天至少差两吨油!”从此,薛梅记住了,石油工人啥事都不能差一点,“三老四严”“四个一样”的铁人传统,在她心中活起来。
单位领导曾提出找人替班,让薛梅夫妇回家过个年。薛梅不愿给同事添麻烦,就尽可能把老人接到站上过年。薛梅的父亲是从部队转业到胜利油田的“老石油”,每次薛梅回家看望,他都催女儿快回去。后来老人家患癌症住院5年,先后14次大小手术,薛梅和丈夫分好工,陪护老人、看护井站“两不误”。父亲最后时刻睁开眼仍然是叫女儿快回井上去。薛梅这一次没听父亲的话,几个小时后在病床前看着父亲溘然长逝。
平凡单调的工作在薛梅眼里,是事业,而不是职业。对事业的热爱和追求,让她工作起来得心应手,甚至出神入化。鼻子闻一闻,耳朵听一听,她就能大致判断油井和管道的状况。离家最近的油井不足300米,抽油机的运转天天伴她入眠。家里和油井用一条电路,灯一灭,就知道可能井停了。这让薛梅养成了习惯:安静了睡不着,不开灯也睡不着。
说起油井,薛梅眼里放光:“油井是有生命、有灵气的,你疼它爱它,它就给你多出油;你糊弄它一寸,它就糊弄你一尺。”薛梅像看护婴儿一样护井,每口井什么脾气、什么特点,她如数家珍。她还自学了石油地质、采油工程、清洁生产等知识,通过资格考试取得了采油技师任职资格。有一口稠油井,稍不留心就会停井。在技术员的帮助下,薛梅精准调整各项参数,使其连续生产2200多天,仅作业维护费就节省了近200万元。
“没有孙宾,我不可能撑到今天。”薛梅说。驻站第一个春节后的一天晚上,薛梅在家里听到“嘶嘶”声,跑出去一看,3个人在割管盗油。薛梅边跑边喊,盗油贼落荒而逃。事后,孙宾问薛梅害怕不?薛梅说,咱俩在一起,我怕啥!
儿子和他们一起生长在荒原,没有小伙伴。于是他们自制了简易篮球架、吊起了拳击袋,丈夫还带着儿子摸鱼、逮蚂蚱。为了儿子,薛梅曾犹豫过是否进城,但后来还是坚持了下来。如今,儿子14岁了,坚强、自立、懂事,经常帮助父母做家务。
20年来,除了结婚那次,薛梅只化过3次妆,那是为了领奖和外出作报告。长期的大运动量,让她体格健壮,身材苗条,可她天天都是一身橘红色的石油工装。外出时偶尔穿过几次裙子,回来马上换下来。她感慨:“穿裙子都不会走路了。”
当年,他们小两口在这里插下一根柳枝,现在已长成合抱粗的大树。抚摸着粗糙的树干,薛梅说:“单位领导很关心我们,改造了小院,建起了厨房、洗澡间,通上了自来水,装上了空调和暖气,经常来看望我们。我们很知足、很幸福!”
(本文章摘自10月30日《经济日报》)